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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兆头 CA】欧丁香.Syringa vulgaris

⚠CA不拆不逆,清水万字短打一发完结。


之前写过暂时当人类的Azi和一直陪伴在Azi身边的老蛇,这回想写暂时当人类的老蛇和一直陪在老蛇身边的Azi。

一个关于永恒的初恋的故事。





Anthony·J·Crowley的初恋从懵懵懂懂的幼稚园时代就开始了。

他家那时候还在伦敦郊区,社区背靠森林,街对面住着一个总是笑眯眯的年轻女孩。


她有一头与年龄不符的银白色卷曲长发,渡着一层满月的光辉,总是披在肩上,脑后系着格纹的蝴蝶结。烟灰色的眼球是倒映在水潭里月的虚影,晚风一吹,潭面就翻倒出波光粼粼的纹路。

女孩的花园里装着满到要溢出来的欧丁香,不论四季地骄傲盛开着,远远望去,就像搁浅在小屋院子里的一层浅浅的紫色池塘。


在Crowley大到被允许能在自家附近走动时,他就经常造访女孩的家。


欧丁香的花海里安置着藤编的圆桌和椅子,她经常就坐在那,泡一杯温暖的热可可。总是会给小Crowley预留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和一些美味的小饼干,笑眯眯地听他说今天在幼儿园把谁整理好的玩具弄乱了,又或者是偷偷把自己盘子里的胡萝卜和青豆趁旁边的人不注意偷偷倒在他的盘子里,Crowley喜欢向女孩分享这些琐事。

他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不好,所以他才喜欢,但父母总是会责怪又说教,只有女孩会津津有味地倾听他的捣蛋事迹。


在一片如同童话般和煦的阳光下,尚且年幼的Crowley盯着邻家姐姐白皙的脸颊,她的嘴角上扬,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烟灰色的月映着张狂生长的欧丁香花海。


女孩是他的懵懂的初恋,如同初生的嫩芽接触到的第一缕金黄色的阳光,柔软的光线均匀地铺在叶片的脉络上。

年幼的男孩莫名地被这种温暖所吸引,愿意为这缕阳光开出花来。在小男孩尚未成熟的小脑瓜中,首先是一片混沌,然后是欧丁香的花圃,他是小小的骑士,女孩是他的公主。


那天也是晴天,有街对面的欧丁香花园的每一天都是艳阳高照的。

Crowley在泥土与草的缝隙间找到一块金黄的石头,他举起来放在太阳底下观看,光线在小小的宝石里横冲直撞,最终聚合在中心一片小小的黑色花瓣上。

小骑士找到了宝藏,当然要第一时间献给他的公主。


女孩接过Crowley递过来的琥珀,包裹着远古花卉残骸的树脂聚合物经由上帝的手打磨成奇妙的球形,金黄色的化石闪闪发光。


“好孩子。”


很多年之后Crowley都能回忆起这个场景,周围是被微风吹动着轻轻摇摆的欧丁香,桌上飘来热可可的甜味和苹果切片的酸味,男孩的上身重心都靠在邻家女孩的腿上,两只手攥着她棕色的格纹裙。他努力收敛着自己的笑容,小Crowley平时都是不苟言笑的酷小孩,但酷小孩的嘴角在女孩的面前总是会不争气地想要扬起。


女孩白嫩的手指抚摸过男孩的红发,爱怜地亲吻在他的额头上。

Crowley仰着头去看她,春日的阳光溶解在空气里模糊了她的面容,年幼的小脑瓜只来得及挽留住那月色的发丝和水潭里的眼眸。


Crowley快要上小学的时候,父亲升职,全家从郊区搬到了伦敦市区,小小的骑士挥手告别了邻家的公主,开始了一段新的冒险。

他还是小孩子,忘记很多事情都很正常,包括女孩的嗓音,女孩的长相。但即使过了很多年,他却始终记得那个临别前印在额头上的吻,带着欧丁香的香气,是缠绕了他一生的魔咒。


女孩亲吻Crowley的额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她说。


他的第二段初恋像是盛夏的爬山虎一样蔓延在他的整个学生时代。


开学的第一天,Crowley就找到了他。

他是邻桌的男孩,从Crowley坐到他身旁开始就一直笑盈盈地盯着Crowley的脸,阳光从教室后窗直射男孩的脑后。

金黄的光线蓬松了他银白色的卷发,为发丝覆上一团奶金色的光泽。阴影蒙上男孩的金蓝色瞳孔。

说来奇怪,像邻桌的男孩这样乖巧聪明的男孩本不该与Crowley这种羊圈里的黑羊做朋友,但两人就是这样顺理成章地相互吸引,相互依偎、拥抱。


浅绿的、深绿的、昏黄与橙红,白灰的曲线。

爬山虎穿过他的四季,慢慢地生长过Crowley的学生时代。


学校附近的草地在春天时会长出两个淘气的男孩,男孩们在草地上打滚,玩闹。草屑沾在校服的白衬衫上,沾在男孩们的鼻头上。他们互相望着对方的滑稽样子,又开始大笑起来,扑在对方的身上,两个人抱在一起翻滚过冒头的草,整个春天都在他们的脚下生机蓬勃地生长着。

Crowley与银发的男孩一同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休息,阳光从树荫的缝隙里垂落在男孩白嫩的大腿上,奇怪形状的光斑在他的肌肤上映着金黄色的光。


他们离得很近,男孩身上慢悠悠地飘过来一阵阵欧丁香混杂着青草的味道,Crowley恍惚着又想起他被阳光模糊了面容的公主。

所以他盯着男孩的脸看了好久,想要把对方睁得大大的金蓝色瞳孔,又密又长的奶金色睫毛,小巧的圆鼻头还有闪着水光的粉色唇瓣全都记在脑海里。


升到了中学后,Crowley顺水推舟地成了学校足球队的一份子,所以大概有三个夏天,银发的男孩都是坐在学校操场上的看台上度过的。

足球队都挑在天气好的时候训练——虽然在夏天,天气好就意味着,万里无云,阳光普照,气温离谱得高。

每个暴露在阳光底下的男孩们都汗流浃背的,Crowley一场训练下来运动背心都湿透了,他从慢步到快步,从快步到奔跑,他跑到银发男孩的身边。


白昼的强光照在男孩的脸上,他的五官都成了一片光。

一种酸涩的感觉在Crowley的心脏里蔓延,染过他的每一根血管,然而这种感觉又同时挣脱了他的海马区,就像一道擦肩而过的流水,记忆中的女孩用手拂过他的脸颊,认知到这件事的他在盛夏的艳阳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

Crowley抓住男孩的肩膀,极力地试图稳住自己喉头的颤动,但却还是有些支支吾吾地问道。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男孩用手掌挡住直射自己眼睛的阳光,他的五官又清晰了起来。额头上的汗水还没来得及被手帕擦去就滑落进男孩的眼窝,这让他用力地眨了一下自己的眼皮,带出一些泪水。所以他一下子还不太理解Crowley说了什么,但还是迷迷蒙蒙地下意识接着他的话回答道。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当秋风吹过伦敦上空,树上沉甸甸的果实都等待着一次收获。

升入高中的男孩们就像成熟过头的果子一样,没有一次收获做契机,就在一次次的沉默中发酵,果肉都散发着腐烂的甜味。

但一次收获,一次水到渠成的吻换来的不是金秋,而是一场刺骨的凛冬。


逼仄的狭小空间被男孩们的沉默塞满,隔绝了柜门外朋友们调侃般的嬉闹声。

衣柜的百叶缝隙透过室内橙黄的吊灯光线,正好照在男孩金蓝色的瞳孔、刚被果汁晕染过的唇瓣,羊毛纺的背心下的衬衫领口。Crowley不禁喉咙有些发紧,内心升腾起一种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愫。

欧丁香隐秘的香气混合着陈木与织物的碎屑味道在盒装的衣柜里蔓延。


“Crowley……”

男孩小声地念着他的名字,手上不安地拨弄着袖口上的纽扣。

衣柜的大衣像是舞台幕布一样垂挂在二人的脑后,Crowley不喜欢这种感觉。凝重的空气使得整个衣柜内的空间像是一瓶枫糖浆,粘稠又甜腻。这些糖浆推挤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使得两人的呼吸逐渐交融。

他不禁扯了扯自己的领口,但这并没有让这近乎窒息一样的感觉好上多少。


管他呢,别想太多了。

实际上他想了很多,在短短的几秒种里不应有的那么多。

像是他们有时不经意间触碰在一起的指尖,像是他的眼里男孩咀嚼甜点的腮帮子,像是那双盈满了星光的金蓝色眼珠注视着自己的模样。

Crowley不想说的太自信,但是他觉得这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所以他扣住男孩的肩膀,在将对方扯入自己的怀中同时,头也向对方靠拢。


然后就是一次水到渠成又青涩的吻。


Crowley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欧丁香的气味,它不再是空气中缥缈的紫色虚影,细碎的花瓣轮廓渐渐明晰了起来。

男孩的唇瓣实在是柔软了,像是饱满又多汁的蚝肉,差点诱发起Crowley灵魂深处那种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天性,好不容易才抑制住了自己想要留下一个深浅适中的齿印的冲动。

Crowley能感受到男孩也在拥抱他,令人安心的双掌贴在自己的背上,温暖又轻柔。不知为何有种十分久远的怀念感,这种怀念感像一条缎带绕着Crowley的记忆,回溯过他与男孩的初见,略过他的头枕在女孩膝上的午觉,向着更深更远更黑的地方飘去。


飘去他的记忆,他的人生都无法企及的遥远过去。

这感觉古怪得令他有些心碎,他无从解释这种怀念感为何倒退回了他甚至还不存在于这世界的时候,也无从得知这条缎带会去往多远的地方。

最可怕的是,他一下子丧失又获得了一种非常重要的感觉。


一种归属感。


即便刨去他在学龄前于伦敦郊外居住的那几年,他和家人也在此生活了有十多年。他的家人,朋友,童年的大部分记忆,都在此处。第一次骑自行车,第一次拥有属于自己的唱片机,第一次背着父母偷喝红酒,他许多的成长痕迹都鲜明地刻在这栋建筑物里。

所以在此前他从未有这种感觉,一种这里并不是他的归属的感觉。

就好像——他的归属不在这栋房子,只在这个怀抱里一样。


Crowley的动摇使得这个吻持续得并不持久,当两个人的唇分开之后Crowley才有机会看清男孩脸上的表情。

但那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而是一种错愕。


男孩的手指抵在唇上,眼睛流露出不知所措的动摇。另一只手往右摸索了半天才找到衣柜的门扉,推开门的那一刻突然恢复的光线晃得Crowley一下子只能看见一片橙黄色。在这一片橙黄色中,那个米白色的人影起身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在门口一个踉跄,就这样消失在Crowley的视野里。

实际上,也就是这样消失在了Crowley的人生里。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男孩就这样消失了。

就像人类需要呼吸,游泳圈需要充气,茶包需要热水一样。男孩与自己形影不离也是像这样不需要理由的、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他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如同他突然出现在Crowley的邻座一样,他消失得也是那么的突然。

仔细回想一下Crowley发现也许他没那么了解男孩,毕竟,他并不知道男孩住哪、家里人都有谁、他的生日、他的星座、他的血型……就算想去寻找他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简直就好像自己对男孩一无所知一样。

但他同时又觉得自己无比了解男孩,他知道男孩对食物的讲究,知道他偏爱的书籍类型,知道他得意时语气上扬的弧度,知道他撒谎时下意识的小动作,知道他微笑时眼睛弯起的角度,Crowley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已经对男孩知根知底。


光阴就这样一页页地飘走,Crowley家后院的树也在徒增它的年轮,叶子掉了又长,枯黄的脆片腐烂在草皮的缝隙里。

直到很久之后,连男孩的脸都消散在了秋日的阳光里,变得模糊又暧昧,就像空气里似有似无的欧丁香味道。


剩下的只有那句如魔咒一般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依旧扎在Crowley的脑海里,每当他回想起来都刺痛不已。






不过Crowley还是健康地长大成人了,并且成长为了一位相当有魅力的成熟男性。过着富足又充实的人生,再也没有任何事能让他烦心,简直就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日子——几乎好得不像是真的。

只是他自十几年前起出现的那个大洞,至今仍未有愈合的迹象。


而今天,又是伦敦普通的一天,灰白厚重的云朵笼住城市的上空,淅淅沥沥的雨点随风飘动,像一根根没了风筝的线,最终垂落蜷缩在街头的水洼里。

Crowley刚结束完一项工作,他漫不经心地走在路上,准备回到自己停车的位置。

——真是见了鬼了,车没了。

他发誓自己肯定是拉了手刹,。处理工作的时间也不久,短短二十分钟难道足以使一辆老式宾利被偷走吗?苏活区的治安差到了这个地步?使他第一次在苏活区停车就与他的宾利永别?


(总之这就是宾利跑到了书店门口我不知道这段有啥问题只能全删掉了)


Crowley鬼使神差地敲了敲门。


过了一会,里面的音乐停了。然后是细碎的脚步声,Crowley脑子没由来地想象起他走路的样子。

随着锁扣扭开的咔哒一声,门开了。浓郁的欧丁香味道海浪一样从陈旧的书店里涌了出来,紫色的幻象结结实实地打了Crowley一脸。

接着,一个身穿得体服饰的男人手捧着一本摊开的书出现在了Crowley的面前。


“您好,我们已经关么……啊啊啊!Cr——”

男人吓了一大跳,那本捧着的书也由于他手上的动作掉落,重重地摔落在地上,书脊立马出现了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痕。他立马心疼地蹲下捡起那本厚重的书,甚至像安抚婴儿那样轻拍了两下。

但这都不是重点,Crowley挑眉。

“Cr——?”

男人从书籍受损的事实中回过神来,他将书翻了个面,将受损的书籍展示给Crowley看,接着苦笑道。

“Cruel world,huh?(真是个残酷的世界,不是吗?)”

“噢,真是抱歉。”


Crowley想着他应该感觉内疚的,但他一点也不,反而没由来地有一股火。但说到底,这也只是没由来的一股火,所以他忍着没有发作,反而故作关心地问道。

“真是抱歉,这本书多少钱,我可以付翻倍的赔偿价格——实际上我是想来询问一下,你有没有看到门口的这辆车是怎么来的。”

男人肉眼可见地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没事的,赔偿就不必了,说到底都怪我不小心。”

说着他的视线穿过Crowley停在门口的老式宾利上,不自觉地微笑起来,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的嘴角正在上扬,他眉头抬高,睁大双眼,脱口而出。


“不,我不知道这车哪里来的,我甚至没见过这车,我不懂车!”


太可疑了——

Crowley不是傻子,当然能察觉到。


“先生,你可以先冷静一点,我不是在怀疑你——只是……”

“只是?”

“你似乎表现得很惊讶。”

男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哈,瞧他那个天使小脑瓜转得,绞尽脑汁想挤出一些搪塞我的借口。等会,天使?我为什么要说天使?Crowley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此时他才终于有时间好好端详男人的样子。书商有一头微卷的白色短发,闪躲的眼球依稀可见烟灰和淡蓝的色彩,眼下有一圈眼袋,眼角有些细微的皱痕,但这并不使得男人显得老态,反而让Crowley觉得,这就是他最舒适的外貌。鼻尖很翘,嘴唇像每个英国人一样,很薄,但是上扬的角度令Crowley心生愉悦。

再往下,他穿着一套得体的套装,看得出做工十分考究细致,只是年代久远,甚至被磨灭了部分颜色。……很难相信人只用一辈子就能将服装穿成这样,更何况这套衣服看起来被保养得很妥善,更像是传家宝一样的东西。

但不管是他的样貌年龄、衣着还是他的职业,都表明他与年少时的男孩大相径庭,更别说童年里朦胧的女孩。


等他全身上下都被Crowley打量了个遍,男人才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


“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朋友。对的,朋友。而他已经——”

“死了?”

“是的——!是的,他已经死了,呃我是说,过世了。”

“哈哈”

Crowley干笑。好巧,你也长得很像我的朋友,只不过他不是死了,而是——他本想这么说的。


“总之,真抱歉打扰了,也为你的书籍感到惋惜。”

Crowley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眼疾手快地塞进书商的大衣口袋里。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需要赔偿可以联系我。”

烫金的高档名片像是一枚烧红的马蹄铁,在男人的口袋里滋滋作响。


离去前Crowley越过书商看向书店内部,每一根柱子,每一本书,每一个陈设,甚至于空气中飘荡着的灰尘颗粒都让他感到无比熟悉。

敞开着的那个大洞有些蠢蠢欲动,每根肋骨都在弹奏归乡的旋律。



看着宾利离去留下的扬尘,Aziraphale有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真没想到Crowley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的店门前,更没想到的是居然这样就把Crowley打发走了,不管是人类还是恶魔,他印象中的Crowley可没那么好打发。

自从那次意外后他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Crowley了,十几年的分离对于超自然体来说并不长久,但相较于人类的寿命,十几年的形影不离与十几年的离别一样使人铭记于心。


临阵脱逃并非是Aziraphale的本意,只是最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实在有些古怪,天使不想Crowley回来时让他难堪。毕竟他们只是六千年的朋友,双方都恪守着友谊的最后一线。

只是那天唇齿相交的滋味就像烙铁一样,每次想起都像是地狱的梦魇一般攀附在圣洁生物的嘴唇上,烫伤抚摸它的指腹。

这迫使他落荒而逃,只来得及在逃跑前留给老友一个小小的奇迹。从此再也不敢打探他的消息,也再也不敢见上他哪怕一面。


而逃避的感觉并不好受,至少是对于Aziraphale而言。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次下意识地望向窗外Crowley最爱的停车位,在每个下雨的夜晚盯着书桌上的骏马雕塑出神。

明明只需一个小小的奇迹就能让Crowley的公寓永远保持洁净,但他还是每周定期去清扫灰尘,浇灌绿植。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了,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失在这座冰冷的房子里,可Aziraphale还是忍不住在擦拭他的地球仪时回想起红发男人的面容。


也许只需要一眼,我去看他一眼就行。我知道他的父母住哪,他是从哪座高中毕业的,要打听他在哪工作在哪居住易如反掌。只要看一眼,只要我知道那个奇迹有正常的运转,保护着他顺遂地长大,过着与不幸绝缘的一生就好了。

只有上帝知道Aziraphale为了抑制住这个念头付出了多大的努力。


直到今天——那位童话故事的主人公敲响了他的房门,身后的宾利安详地停在它最爱的车位上。

Aziraphale从口袋里摸出那张名片,哑膜的荷兰白卡名片上用烫金工艺印着Anthony·J·Crowley的大名。大得夸张的名字下面是一排密密麻麻的小字,看上去似乎是他的工作室兼住址。


天使拿着名片,另一只手撑着椅背缓慢地坐下,接着拿起他的眼镜,手指微微颤抖。

短短几行小字张着它的血盆大口,等待着它的猎物自投罗网。





也许在外人看来,Anthony.J.Crowley其人过着令人艳羡的生活。


相爱的父母仅有他一个独生子,从小在全心全意的爱意浇灌下长大。成绩优异,运动也不输任何人,拥有一副惑人心魄的好皮囊,自记事起就作为风云人物被人簇拥左右。自高中之后,没有任何一件糟心事发生在他身上过,大学——公司——自己创业——一路绿灯的人生没有一丝波折,时至今日,坐拥万贯家财,健康强壮的体魄,络绎不绝的追求者。


一切顺遂得太过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被诅咒的反义词——那个词是怎么说来着?

祝福,对,祝福。

Crowley过着被祝福着的童话般的人生。


越过洁白的现代风院墙,经过庭院里层层叠叠的植物,我们的主人公Crowley正倚在一张用废旧电线编制成的阳台椅上,他右手端着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透过落地窗盯着后院里精心栽种的欧丁香。


也许在酒精的作用下,你分不真切Crowley是在欣赏花卉又或者是视线正好停在一团细碎的紫色轮廓上发呆。

毕竟如果你将视线下移就会发现,Crowley垂在桌下的左手还抓着一瓶红酒,脚下又有几支堆积在一起的空瓶,实在是很难昧着良心去用小酌来形容。


Crowley喝得大醉,实际上每个没有工作的日子他大致都是如此度过的,可以称之为奇迹的是如此严重的酗酒却没给健康蒙上半点阴霾。


他此时醉醺醺地望着被精心养护着的欧丁香,现在正是花期,花开得很旺,有些花簇沉得都要弯下来。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春日的阳光施舍般地落在紫色的花瓣上,金色的光点摇曳,就像夜晚在池塘里的倒影。


但这都不是Crowley想要的,他想念的是童年时那片紫色的花海,想念被欧丁香簇拥着的安心感,就像是回到了被羊膜包裹的日子,被羊膜包裹之前的日子——每当回想到这里Crowley就像是撞在玻璃门上的鸟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景色,撞得头破血流也不能靠近半点。


他想现如今完美幸福的生活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但看看自己,Crowley其人真的幸福吗?

不管是谁路过这座豪宅,只要不经意地往里一撇就能窥见它的主人在这座华丽的火柴盒里过得并不幸福,屋外是晴空万里的欧丁香花海,屋内是雨夜无人认领的幼犬在遮雨棚下哀哀地呜咽。


这招很奏效,没过多久Crowley的家中就迎来一名新的园丁。


新来的园丁——他长得就像你闭上眼睛顺着园丁这个词能想到的第一个形象。

他戴着一顶棕色的园艺帽,穿着麻布衬衫,脖子上系着一条天蓝色条纹的领结,看起来像是从简·奥斯汀的小说的后花园里走出来的一样复古。

长时间烈日下的工作使得他的脸上布满了斑驳的晒伤,岁月褪去了他发丝的颜色,一口龅牙讲着含糊不清的英语,棕色的眼球——棕色的眼球像是一团营养丰富的园艺土球,期待里面能开出漂亮的花来。


不得不说园丁的手艺是非常好的,虽然Crowley的花园本就是完美的郁郁葱葱,可自从新园丁来到之后,整个花园比之前还要更加……生机勃勃。

蔓藤攀爬过整面院墙,每片叶子都坚挺饱满,草皮茂密平整,找不出一根不合时宜的枯黄草尖。欧丁香的花团膨胀开来,紫色的碎钻甚至倾斜在草地上,一切就仿佛像是……仿佛像是儿时的花园一样。


Crowley端着酒杯沉思,为何他的人生总是被这样一片模模糊糊的米白色影子给笼罩?

“我想过度饮酒对健康没有好处,先生。”

刚刚还在外面给草坪洒水的园丁冷不丁地出现在他的背后,一出声把Crowley吓了一跳,手上的红酒差点没端稳。

“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您的。”

园丁有些仓促地从怀里拿出一块园艺抹布想帮Crowley把身上的酒渍擦干净,欧丁香的味道顺着伸出的手幽幽地爬上Crowley的鼻翼。


“不了!”

他的反应大得出奇,这也难怪,毕竟那抹布上还沾着土。园丁似乎也意识到这点,不好意思地把抹布收了回来,有些局促地扯弄着麻制的抹布粗糙的边角。

Crowley故意板起脸来,冷冷说道。“我想雇主的健康应该不在园丁的管辖范围内。”

话放出去的时候有人就已经后悔了,因为园丁的脸马上显露出一股落寞。

“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接着是一阵沉默——Crowley盯着园丁欲言又止的嘴唇,赌他不会就此罢手。


“可是——”

可是!

“我还是很好奇——”

好奇什么?

“明明已经拥有了如此幸福的人生,为什么您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幸福呢?”

他还是问出来了。


“好问题。”


这确实是个好问题,甚至可以说是围绕着他的人生旋转着的一个究极课题。

——《为什么Anthony.J.Crowley其人并不幸福》


Crowley调整了一下坐姿,他把腿从另一只腿上放了下来,面朝着园丁指了指玻璃茶几对面的另一把椅子。等园丁坐稳了之后,他才继续说。

“就是有的时候,你有没有过一种,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感觉?”

像是空荡荡的邻居花园,开学的第一天无人的邻桌,着了火的书店,枯萎的欧丁香花丛。


园丁眨了眨眼。


“就是——就是你明明真实地经历了一切,但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Crowley焦躁地挠了挠头,精心打理的红发没有嘴可以抗议。


“就是那种——你离开了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到了另一个地方生活,你忘了之前的事,但这并没有使你好受多少?

就好像你本来是个备受重视的摆件,有一个人,每天都会愿意为你细致的擦拭每一角的灰尘,会用他轻柔的嗓音对你说话。

然后砰!有一天你被送进博物馆!底下是丝绸垫子,外面是防弹玻璃,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排着队地夸你。

但你并不觉得欣喜,你只怀念那个会为你擦拭每一角灰尘的人,怀念他羽毛般轻柔的嗓音。”


园丁的眼角流下一滴泪来,划过被晒伤的脸颊。


“就是你哪怕闲下来一刻,你的脑子里都会充斥着这种没由来的被抛弃感。

这种感觉让你无时无刻都觉得空洞,觉得——觉得痛苦。

痛苦——”


痛苦——

痛苦——

痛苦——


先是痛苦,然后是埋怨,可是埋怨谁呢?


童年时邻家的姐姐?长大后再去旧址发现那座庭院已经被枯黄的爬山虎包裹,空荡荡的房子让人毛骨悚然。


少年时初吻的男孩?再也没有一个银白色卷发的男孩愿意坐在看台上等你比赛结束——再也没有一块格纹的手帕轻柔地擦拭你额头的汗水。


偶然遇见的古怪书商?那块写着“CLOSE”的牌子——从来也不该是给他看的,为什么那个书商甚至不愿意让他走进书店一步?


不愿意坦诚相待的园丁?如果说他觉得他的一生都被同一个人用不同的身份翻弄在掌心里是不是特别可笑?


眼前的景象被泪水模糊成古怪的弧状,扭曲了园丁的样子。


“我就是想问——

我就是想问,为什么要抛弃我?”

“Crowley……”


“难道你不爱我吗?”


恶魔把脸从袖口后抬起,露出的蛇一样金黄色的瞳孔被泪水浸湿,眼下是一片惊心的红色。

天使慌张地想逃,却发现恶魔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握住了他的手腕,力气大得出奇。

“我……”


“难道你不爱我吗?”


咄咄逼人的恶魔脸靠得更近了。

啊——让人想起那个在衣柜的晚上,欧丁香的气味清晰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唇瓣与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柔软。

温暖又轻柔的双掌抚上他的脊背,那是他的归属之地。


“难道你不爱我吗?”


答案不言而喻。





注释:

欧丁香:Syringa vulgaris,欧丁香的花语是思乡,寓意凡是受到这种花祝福的人都特别恋家,即使是身处异地也会思乡情切。


End.





好耶写完了。

这篇其实是在四年前就写了一段开头的!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写完,正好兆2开播了我从存稿里翻出它来就自己续写了一下!

不过因为已经过去四年了感觉我的文笔也有些变了有点狗尾续貂的感觉><但主要也是希望给这篇一个好结局!

后面续写的部分也用到了一些兆2的梗!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个人还蛮喜欢这种默默守护爱人的感觉的,一开始是想写在Crowley人生的不同阶段天使都会以不同的身份默默守护在他身边。

然后关于这篇的蛇为什么是人类,我的解释是,蛇故意的。天使可能以为他被地狱惩罚了什么的才变成的人类,但其实蛇是故意的。

很喜欢这种看似被天使的各种身份笼在掌心中实际则是蛇一开始就策划好的一切的感觉——!

天使:“所以你为什么变成人类了。”

恶魔:“I got bored.”

好的谢谢大家观看我的碎碎念!

如果看了有感而发真的非常欢迎评论!!不夸张的说每次看到大家的评论我真的都超级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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